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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古宅狐影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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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忘了我究竟睡了多久,我想,或許我壓根就沒有睡著,彌漫著淡淡樟木香和決明子藥苦的舊式廂房裏,我擡頭望見月光從雕著水草的鏤空長窗外透進來,將一地的青磚也映成了一汪流動的水澤。

光影交錯的格局中,我好似在朦朧中聽見了幾聲清越的瓷鈴響,接著就是一陣撲面而來的舒緩的風,被吹開的雲帳外,我突然看見窗欞後出現了一只銀光耀眼的狐,它就這麽從容出現在那裏,卻又如同動用了世間最傳奇的筆,讓人看見了那浮於臆想中的遙遠的山海幻像。

一時間,我懵住了。

我揉揉眼,索性從床上走下來,赤腳踩在了青色的石磚上,地面有些涼,但我似乎感覺不到。被一片霧氣籠罩的白光裏,我的雙眼像死死膠在了面前那一雙深黑的瞳仁上,我不知該怎樣形容它,我只知道它比夜的顏色更深,又比天幕的星辰更教人著迷。

是的,這是一雙屬於對面白狐的眼睛,可是,這世上有狐貍的眼睛是黑色的嗎?我很詫異,更忘了質疑為什麽在這樣的地方會出現一頭如此漂亮的狐貍。然而,人有時的行動的確就是快過了思考,正如我此刻鬼使神差地靠近——

也或許,這僅僅因為在我未留意的潛意識裏,早已動下了將之據為己有的念頭。

於是,我生怕驚動它似的將窗小心推開,並沖它招手,而它只是看著我,平靜無波的眼神仿佛早預料到我會如此。

我並不氣餒,索性從那不高的窗戶爬了出去,是的,此刻我全部的註意力都在這頭狐貍身上,竟忘了明明門就在旁邊,但我並不在乎,我甚至覺得,現在的自己就好似歐洲中世紀電影題材裏那些敢為公主決鬥的騎士。

一步步的,我終於來到了它的眼前,而它則一直看著我,只是看著。

我伸出手,想摸一摸它的腦袋,可就在我快要碰上的那一瞬,它突然將頭扭開,朝走廊的深處跑了去,我一怔,下意識的就要去追。

真是只高傲又別扭的狐貍!我在心裏評價,但同時,我的腳步也沒落下。黑暗中,我似乎穿過了扇垂花門,又繞過了假山和回廊,這才跟著它在一扇不起眼的雕花門前停下。

這是哪裏?我看看它,就要開口詢問,忽然一聲清越的叮鈴響從沈重的門後傳來,它響在無邊的靜謐裏,有些詭異,又有些像是情人在空曠的田野間低語,不由讓人心神為之一停,更為之一緊。

這讓我突然記起了意識朦朧中聽到的那個聲音,那個指引我看見狐貍的風鈴聲。

原來,竟是真的?

我屏息,下意識的好奇已然掩蓋了我的理智,詭譎的深夜裏,我只覺面前的這道門,也其實是為了阻攔真相而故意橫生的荊棘。

所以,我必須得邁過去。

我深吸了口氣,眼見著四下無人,便壯著膽子將這木門推試了試。但讓我沒想到的是,居然很輕易的,它就被我推開了一個角度。

是間空屋,我似乎聽見身體裏的另個聲音說了一句。微涼的夜風下,此刻,我並不敢開燈,於是只好站在門口借著月光將裏面望了望。

是間書房,我似乎聽見身體裏的另個聲音又說了一句。的確,這裏除了斜對著我的那扇長窗以及窗前的座椅和幾案外,就是四壁的老式書櫥,我猶豫了下,又看了眼跟在我身後的狐貍,終於還是舉步上前。

叮鈴。

募地響起的風鈴聲隨即止住了我的腳步,月光下,我看見鏤花的長窗下一串影子不時晃動,定睛再一看,才發現那原來是串青瓷的風鈴,不過樣式頗為和風,在最下面還掛著一張暗黃的長條,長條上似乎有字,只是隨風擺動著,實在瞧不清楚。

“你在那裏做什麽!”

忽然間,一聲冷冷的女音從身後傳來,我心下一個激靈,再轉身時,哪裏還能看見得什麽狐貍!深深的庭院下,穿著條鑲有珍珠的白色禮服裙的沈一菲正目無表情的站在那裏,來不及再反應,因為我猛然想起了這條裙子,那是……

是了,宋婭楠!是宋婭楠!但這又怎麽可能!

我尖叫了一聲,下意識的就要沖過去,然而——

窗外,一滴冰涼的雨水飄上我臉龐,被夜風吹開的雲帳後,一扇鏤空的長窗半敞開著。

我坐起身,看著窗外不知幾時落起的細雨,心中只想著,原來這是個夢。但我搖搖頭,隱隱又覺得,這似乎不止是個夢。

我走下床,來到那扇長窗前,夜風微涼,不時送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草木香,我擡起頭,望著被雨模糊的廣袤夜空,這一刻,天地都顯得那樣安寧和遼遠,然而,就在這安寧的背後,是不是也藏著一股看不見的波瀾?

我並不得而知,我只知道,這一夜,註定又是個不眠之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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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我是被陸溫茗的敲門聲弄醒的,他敲門聲的特點是兩短三長,也正是因為太有特點,所以不得不教人記住。我躺在床上掙紮著聽了三分鐘,終於因不堪忍受,還是頂著頭亂發起床開了門。

門外,陸溫茗今天難得的穿了件淺黃色的襯衫,他就這麽逆光站著,幾乎是在比較自己和陽光誰更顯。我看著他,一時楞住,因為在他的手邊,此刻,還用鐵鏈牢牢拴了只渾身雪白的狐貍,和夢裏遇見的一模一樣的狐貍!

一瞬間,我覺得自己可能是穿越了。

我蹲下來,雙眼死死盯著那只狐貍,是的,這的確是那只有著深黑色瞳仁的狐貍,我想伸手摸摸它,卻被它及時避過,我沖它眨眼,它居然還不屑的將頭扭到一邊!

這樣的別扭又驕傲,我又怎麽可能會認錯!

我哼了聲,正想著該做的別的什麽動作吸引它的註意力,下秒,卻聽陸溫茗道:“阿葉,你能不能暫時不要管那只狗了,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我:“……你說它是什麽?”

陸溫茗:“不是薩摩嗎?”

我:“……”

大概看出我神色不對,他想了想,繼而糾正:“哦,是白薩摩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話音落,我頗同情的看著狐貍一眼,倒是它冷冷瞥了陸溫茗一眼,一副的無語。

我皺眉,說:“你就不能識相點?你看它,被你這麽欺負,狐貍毛都要掉了。”停了停,我伸手摸了把它的毛,努力朝它做出一個燦爛的表情,“來,快讓姐姐瞧瞧,你是公的還是母的?”

狐貍:“……”

我:“你這麽別扭做什麽,是沒看過美女啊?”

狐貍:“……”

這時不知從哪裏冒出的葛西:“結果你們侃了半天,還是沒回到問題的點子上啊。”

聽他這麽說,我立刻想起好像是有這麽回事,我看著他,並聽他繼續,“據說你們的老大不見了,但你們卻對一頭狐貍表現出的驚喜,這樣真的沒問題嗎?”

卓揚不見了?我楞了楞,下意識的反應這是個惡作劇,要說我們這裏誰不見了都有可能,但要說是他不見了,我不信,我說什麽都不信。停了停,我覺得我此刻有必要讓氣氛變得稍微活躍點兒,於是我向他開了個玩笑,我說:

“你的成語亂用成這樣,你那位語文老師真的沒問題嗎?”

陸溫茗一攤手:“可他真的不見了,我們不去找他,真的沒問題嗎?”

從假山後走來的沈一菲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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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天,我們一直等到中午,都沒有等到卓揚再出現。在這期間,陸溫茗已將他們昨晚合住的廂房翻了個底朝天,但可惜,除了能找到卓揚遺留在床頭櫃上的iphone5和Ipad4外,就只剩下了那個和他的並排放在一起看起來並未動過的旅行箱。

顯然,這一切,都仿佛在昭示著他並非未曾來過,而是,消失了,幹凈而徹底的消失了。

陸溫茗和我一樣都不信邪,於是拿過卓揚留下的iphone5和Ipad4打算查查他最後的電話或者短信,然而,由於開機後我們發現這倆的屏幕都已加密,所以最後仍舊是以失敗告終。

在這之後我們又等了等,但可惜直等到晚飯過後還是沒見他的影子,我終於開始坐不住了。我看著腳邊那只陸溫茗今早從古宅天井下找到的白狐貍,不知怎地,突然就想起了昨晚夢見的那個地方。

我想了想,覺得自己應該去試著找找看,又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,這一次,我決定單獨行動。

在晚飯過去後的兩個小時,當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們都各自進屋後,我把床頭上的燈打開,假裝自己還在屋子裏,然後一個人偷偷溜了出去。

依照記憶,我昨晚應該是跟著白狐貍經過了垂花門、假山和回廊。又據我觀察,這間老宅共有垂花門有三扇、假山四座、回廊三條,依照排列組合,它的解集應該有36種。再除去我當時必然是首先經過自己廂房前的那扇垂花門,那麽組合更改為1*4*3,解集為12,我選對的概率為1/12。

我思前想後,覺得目前最保險的辦法除了一一試驗以外,還有一條看似更捷徑的捷徑,就是把那狐貍帶上,對此,我一早已做好了準備。

我將它拽過來,說:“小白乖乖,快帶姐姐去那個窗前掛著風鈴的房間。”

它不理我。

我琢磨了下,覺得它大概是不喜歡小白這個稱呼,想來也是,畢竟在我認識的人裏面,君柏就是這個綽號。我說:“既然你不喜歡小白,要麽就叫小黑吧,我覺得你眼睛還挺合適這個名字的。”

聽我這麽說,它這回倒是真沖我眨了眨眼,可惜,縱我再怎麽看,都覺得它回應我的眼神不大對,不過現下我沒時間思考太多,在用力一拽繩索後,又被它狠狠瞪了一眼,但好在在這之後,它居然乖乖領著我向前走了過去。

敢情,這就是傳說中的非暴力不合作?

果然,現在的人畜都是一個德行,我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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